「你不能離職嗎？」周曉貴問死神。
「我簽了三百年合約還沒到期。」
「你簽了三輩子啊？」周曉貴眼中流露敬意。
「用你們的話來說，死神這工作錢多事少離家近。」
「那些人畢竟只是在承擔自己這一生做出的選擇，說到底也不是你的責任。」周曉貴想起那些心願未了的臨終病患。
「我知道這不關我的事。」
周曉貴看著一臉多管閒事的死神，想起最近院內發生的事情。
「話說，我們醫院最近死亡率降到國內外新低，很多醫院排隊要來考察，這跟你有關嗎？」
死神摀住耳朵。
「你該不會都沒有在工作吧？」
「反正他們也不想死。」
「你這薪水小偷也偷得太兇了！難怪我常常看到你在掃地。」
「掃地很好啊，就像修行一樣。」
「你打算讓我們醫院的病人活到兩百歲嗎？」
「有何不可？日本那邊也很多人瑞啊，我看那邊的同行也倦怠得很嚴重。」
「所以那些應該要死卻沒有死的人，都去完成自己的心願了嗎？」
安靜的工具間裡，死神用翅膀把自己裹成一個堅硬的繭。
死神的聲音從黑色的繭裡面悠悠傳出。
「其實我也知道，他們只是不想死而已，並不是真的想要去完成自己的心願。」
「可是，哪怕一次也好，我想看見有人把握多出來的壽命，去做他們曾經覺得來不及做的事情。」
「這樣的話，在這些生命的來去之中，至少我能感覺到一切是有意義的。」
「假如他們因為多出來的壽命而感到不枉此生，我也會快樂的吧。」
黑色的繭消失，死神恢復原狀，像個暖男微笑著。
「你的快樂門檻也太高了。」周曉貴說，「而且完全是別人在決定你能不能快樂。」
「要是每個人都對自己的人生擺爛到底，你也打算倦怠三百年嗎？」
「提不起勁啊……我提不起勁……」死神癱軟在地。
「當死神沒有回饋感也沒有意義，」死神流下眼淚，「我討厭我的工作，小鬼，我再也不要當死神了。」
周曉貴靜靜聽著死神抱怨祂的爛工作，死神真誠的眼淚讓周曉貴感到無比荒謬。
「要是每個人都覺得不枉此生該有多好？」死神在祂的幻想中微笑。
「最好會這麼完美啦！他們早就浪費掉自己的一生，他們自己都不願意幫自己實現願望，你這個局外人又能做什麼？」
「總要試試看啊！」
「所以你把李水沐弄去哪了？」
死神聳聳肩，「我不知道，發生了一點意外，不過他遲早會回來的。」
＊特別致謝嘉義綸鎂提供寫作建議。
